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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侠:开局学到禁天神功陈天识陈伯全文+番茄

奇人传说 著

武侠仙侠连载

——陈天识愕然,颇为为难,他说道什么十桩人情,不过是学着辛信的模样,肆意讹诈而已,哪里真有什么说法?只是此刻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于是咳嗽一声,道:“第一人情,便是欧阳前辈侠义为怀,替你承受世人无穷无尽的唾骂之苦,如此恩情,金山银山,亦然难以偿还;第二人情,乃他老人家诈死之后,四处寻访你的踪迹,却因此免了你来找他的一番奔波颠簸之苦,辛酸苦寒,谁能知悉,朱门高楼、深院大园,不足以抵逆;第三人情,听闻你二人交手之时,欧阳前辈不敌倒地,外人看来是被你的武功所败,其实不然,这是他故意为之。”——辛信哼道:“为何故意为之?老夫愚钝,猜测不透,还请你细细述说。”——陈天识笑道:“这道理简单之极,不过就是要大大地满足了你的虚荣尊严而已,从此在下人面...

主角:陈天识陈伯   更新:2025-04-11 15:28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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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天识陈伯的武侠仙侠小说《武侠:开局学到禁天神功陈天识陈伯全文+番茄》,由网络作家“奇人传说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——陈天识愕然,颇为为难,他说道什么十桩人情,不过是学着辛信的模样,肆意讹诈而已,哪里真有什么说法?只是此刻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于是咳嗽一声,道:“第一人情,便是欧阳前辈侠义为怀,替你承受世人无穷无尽的唾骂之苦,如此恩情,金山银山,亦然难以偿还;第二人情,乃他老人家诈死之后,四处寻访你的踪迹,却因此免了你来找他的一番奔波颠簸之苦,辛酸苦寒,谁能知悉,朱门高楼、深院大园,不足以抵逆;第三人情,听闻你二人交手之时,欧阳前辈不敌倒地,外人看来是被你的武功所败,其实不然,这是他故意为之。”——辛信哼道:“为何故意为之?老夫愚钝,猜测不透,还请你细细述说。”——陈天识笑道:“这道理简单之极,不过就是要大大地满足了你的虚荣尊严而已,从此在下人面...

《武侠:开局学到禁天神功陈天识陈伯全文+番茄》精彩片段

——陈天识愕然,颇为为难,他说道什么十桩人情,不过是学着辛信的模样,肆意讹诈而已,哪里真有什么说法?只是此刻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于是咳嗽一声,道:“第一人情,便是欧阳前辈侠义为怀,替你承受世人无穷无尽的唾骂之苦,如此恩情,金山银山,亦然难以偿还;第二人情,乃他老人家诈死之后,四处寻访你的踪迹,却因此免了你来找他的一番奔波颠簸之苦,辛酸苦寒,谁能知悉,朱门高楼、深院大园,不足以抵逆;第三人情,听闻你二人交手之时,欧阳前辈不敌倒地,外人看来是被你的武功所败,其实不然,这是他故意为之。”——
辛信哼道:“为何故意为之?老夫愚钝,猜测不透,还请你细细述说。”——
陈天识笑道:“这道理简单之极,不过就是要大大地满足了你的虚荣尊严而已,从此在下人面前,逞将威风,在江湖之上,博取虚名,这天大的恩情,正该锦衣玉食,极力供奉。”——
欧阳拨拍掌大笑。辛信眼神森然,道:“你再说下去。”——
陈天识忖道:“我已然得罪尽你,还怕什么?”咳嗽一声,朗声道:“第四人情,却是二十余年不见天日,只居于这地底深牢之处,苦寒无比、阴冷之极,帮你看护好大的一片地方,犹然无怨无悔,终于筑就了辛家百年不世基业之诺大根本,你后代子嗣,皆要立祠敬拜,莫能相忘才是;第五人情,便是宁愿饥饿,也绝然不吃你送来的那些伙食,为何?以悲天悯人之胸怀,与各地饥荒之民共甘苦、同患难,自己既积累了少许功德,又缓减你的害理罪孽,若非圣贤,岂能如此执著;说到第六人情,乃以微弱莹光勉强照明,以防止灯油不慎渗漏,引起大火,这等丰功伟绩,灶王爷尚且不足,谷中粮食,勉强可抵。”——
辛信气得浑身颤抖,道:“你是秀才么?”——
陈天识躬身一礼,笑道:“虽然没有考取什么功名,但孔孟之道,熟谙于心,正好与辛先生切磋。”——
辛信神情狰狞,哼道:“好得很,好得很,你说下去。”——
陈天识道:“第七人情,就是欧阳前辈强压兄弟之情,力抑英雄之泪,对你呵斥怒骂不已,让你随时警醒,能够扪心自问,不叫良心泯灭。良心者,为人之根本,你根本犹存,方才为人。”——
辛信勃然大怒:“他巧言善辩,这是骂我不曾为人了?”一掌便要拍去,给他惩戒,转念一想,道:“我若因此计较,岂非被人笑话?”深吸一起,将胸中翻涌气血按下,道:“你这娃娃自以为是,果真看得透澈吗?尚有三大人情,老夫洗耳恭听。”——
陈天识道:“所谓第八人情么?便是你将无用木桌扔来此地,被欧阳前辈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悉心琢刻,剔除破烂,保留精华,终究变废为宝,成为雅致案几,一者免了你的浪费浊名,二者消除你羞辱义兄之恶;第九人情,说来惭愧!我年幼无知,看人不准,以为你先天便是那极恶无赖的黑心之人,他老人家偏偏说你少时不慎,被恶狗攻咬,从此得了伤心疯癫之狂犬苦症,是以良心变黑,也是无奈;第十人情,那更是高明了,你诬赖他老人家欠你人情,他虽然知晓大谬,却偏偏不肯开口辩驳,以海阔天空之博大胸怀,任你胡说,希望你能回头是岸,改过之新,堪比我佛之割肉喂鹰、舍身饲虎,实在是大大的了不起。”——
欧阳伯呆噩半日,喃喃道:“娃娃,你如此说来,他辛老贼的确是欠了我不少人情。”——
辛信怒极,骂道:“你这娃娃,信口雌黄,可恨可恼。”——
陈天识喜道:“老前辈,辛先生认错了,你便原谅他吧?”——
辛信吼道:“你说什么?我何时向他认错了?”——
陈天识道:“先生姓辛,单名一个信字,‘信口雌黄’,便不是说你自己满口胡言乱语么?”辛信气道:“狗屁,狗屁。”陈天识摇头道:“这不对了,虽然胡说,却比狗屁高明了许多,辛先生如何枉自菲薄?”辛信颤抖不已,道:“此‘信’非彼‘信’,你偷换概念,实在可恶之极。”陈天识愕然一怔,道:“先生之‘信’,不是‘信义廉耻’的‘信’吗?如此看来,你岂非那无信无义之徒?”欧阳伯哈哈大笑,道:“不错,不错,他正是无信无义之人。”——
辛信冷冷一笑,陡然欺身而上,一把扣住他的脉门——
陈天识大惊,方要后退,只觉得手臂酸麻无比,动弹不得,不觉惊道:“你恼羞成怒,莫非想加害于我?我们若替你掩饰,这又是一个大人情了。”——
辛信哼道:“你这娃娃极其聪明,我欢喜还来不及,怎么舍得害你?我不仅不害你,还要收你当我的儿子。”——
陈天识急道:“我不答应。”辛信手指一点,封住他的哑穴,道:“此乃喜事,由不得你不从。”将他拉出台阶,走出地牢,看守自行离去,也不重新锁上。欧阳伯自忖救他不得,微微一叹,闭目养神——
迈过曲折小桥,越过莲花池塘,来到一间客房,早有几个家丁奴仆迎将过来,将陈天识团团围住,分别按肩握臂——
辛信沉声道:“现在他就是辛家的大少爷,你们若是泄漏了半点口风,老夫决不轻饶。”众人应道:“是,他就是大少爷。”——
辛信又道:“且扶少爷入房,好好洗个澡,真是熏臊死了。他要是挣扎,你们也不用客气,绳索捆绑就是了。”陈天识暗道:“你家的大少爷,便是如此待遇么?委实是可笑之极!”转念一想:“我挣扎作甚?正好温水淋浴,清洁身体,也乐得有人伺候。”待洗漱完毕,果真是神情气爽,好不惬意安然,可惜不能说话,正是“苦无叙,喜难述”。又有仆役捧来全新的衣裳,披装在身,气色更是不同——
他在房中用了饭食,山珍海味,色香俱全,竟是比那地牢引诱欧阳伯之各色佳肴更胜几分,不觉愕然。见边上仆役神情迥异,或是冷漠无语,或是似笑非笑,不禁有些惴惴不安,忖道:“这辛老贼莫非真要留我在此,当作什么大少爷么?大丈夫富贵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,要我老老实实地顺从,那可是万万不成的。”——
稍时有些困乏,张口哈欠,便看一二婢女,捧香奉烟,在床前仔仔细细地熏染了一遍,将被褥跌摆整齐,躬身道:“大少爷请去床上安歇。”——
陈天识脸色一红,不能言答,微微欠身,以示感谢。这床铺果真是柔被软裘,身子睡在上面,闻嗅床中幽兰清香,好似骨头也化了一半。渐渐入睡,酣梦甘甜,待一觉醒来,下人正在榻前束手等候,见他醒来,笑道:“大少爷,老爷前厅有请。”——
陈天识依旧嗓门封堵,点点头,用那金盆玉梳草草洗漱一番,随着引路之人,往东侧影壁走去——
辛信早在头首的太师椅前坐下,见他过来,甚是顺从,不禁眉飞色舞,笑道:“泽儿,你睡得可好?”关心之情,溢于言表——
陈天识大为愕然,暗道:“我不曾答应认你为父,如何连这姓名都取好了?你如此惺惺,到头来,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。”——
辛信见他神情淡漠,喟然一叹,道:“你闯下如天大祸,为父气恼无比,是以才将你关在地牢之中,以为惩戒。你何必耿耿于怀,却不能似为父一般,胸襟开阔,气度昂扬?”陈天识颇为好笑,不禁扑哧一声——
辛信大喜,道:“好,好,你方才一笑,可值千金,便是原谅为父了。”一手握著他的臂膀,一手往厅前指点而去,道:“今日金刀门、神医店、三山斋的诸位前辈接帖赶来,莫不在此,我替你好好引荐一番,若是有了这几位武功高强的前辈助阵,便是石英寻你晦气,也勿需畏惧担忧。”——
陈天识一惊,道:“石英是谁?为何要与我过不去?”苦于吱声不得。看几人睥睨桀骜,甚是得意,便是金刀门门主胡中全、神医莫不救、三山斋斋主吴千秋等等。见他们纷纷抱拳为礼,无奈拱手相迎——
胡中全拍拍他的肩膀,大声道:“辛公子,你挫了石英的锐气,实在是大快人心。有胡叔父在此,竭力保护,定然叫那恶人动不得你的半根毫毛。”陈天识莫名诧异,被辛信在他背部“命门”轻轻按压,腰身一阵麻痹,不觉欠身。胡中全哈哈大笑,道:“我与你父亲乃是多年的相识,公子不必如此客气。”陈天识有口难辩,哭笑不得

——柱下站立二人,一个黄裳女子,面目姣好,年约双八风华,一个绿衣女童子,眉宇清晰,不过八九春秋,被辛信侧目示意,相顾一视,来到陈天识的跟前,齐声道:“大哥,你也忒迟了一些,我们等了你许久,皆有些不胜其烦。”——
此言一出,陈天识陡然一惊,忖道:“先前将我用百绝迷魂散陷昏的,莫非就是这一对姊妹么?原来她们都是辛家庄的小姐?”方要挣扎,却被她二人左右捏住手臂,一按“内关”、“神门”,一捏“孔最”、“列缺”,竟然半分力气也使将不出来,不觉大惊——
辛信抚须微笑,道:“英儿、芙儿,你大哥身子犹然不适,且搀扶他在椅子坐下,小心一些,休要磕碰撞跌。”——
辛英、辛芙齐声应诺,笑道:“大哥,我们扶你歇息,你乖乖听话才是。”外人听来,不过是小妹向大哥撒娇而已。陈天识身不由己,坐在帷幕之下的木椅之上,手臂依旧被她二人牢牢捉住,一时动弹不得——
便在此时,轰的一声,半扇房门被人陡然撞开,一个家人踉踉跄跄地奔跑进来,口鼻出血,神情茫然,颤声道:“仇人上门,老爷救命呀?”言罢,颓然跌在地上,一阵抽搐,随即无声无息,再细细眼看,便见此人眼目突凸,早已气绝身亡。众人大惊——
胡中全一摆手中金刀,喝道:“这分明就是石英的落魂掌法所为,这恶贼作祸不浅,我正道武林,侠义为怀,岂能就此轻易饶他?”——
听得外面有人吼道:“辛老贼,你儿子伤我儿子体魄,此仇不共戴天,今日若是不能取你儿子的性命,决不罢休。”声音由远及近,待话落之时,似乎就在门外——
辛英冷冷一笑,附耳低声,道:“你听真切了,他要取我大哥的性命。”——
陈天识恍然大悟,又惊又怕,忖道:“原来如此,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陨命,便将我来冒充顶替。如此歹毒,我…我便是化作厉鬼,也断然不能饶他。”手臂不能动弹,双腿尚能运动,不及站起,却被辛英窥破得心思,一手作拍拭裙上灰尘之状,暗暗点住他的“足三里”要穴,如此一来,便是腿股亦然酸涨不堪。辛芙见他呲牙咧嘴,甚觉有趣,嘻嘻一笑——
辛英低声说道:“我为刀俎,你为鱼肉,一切俱是依我的心意,任意宰割,再要挣扎,徒然无功,还是省省自己的气力吧!”——
陈天识心中惊惧无比:“向闻女子尽皆温柔可人,她为何独独例外,这般的狠毒,就如同凶神恶煞无二?”——
门外石英叫道:“若是依凭我以往的性子,既然伤了我的儿子,那可是极大地罪过,只是我多年来吃斋念佛,最是反对连坐株连之事,所以今日只叫你儿子喝下这肾气凝结散,从此三月,便是一般的不为不举,之间可否婚配?生下后嗣半儿,皆看他自己的造化。三月之后,浑身气血逆流,必死无疑。”——
胡中全呸道:“石帮主,你儿子在留香院中胡作非为,辛公子见义勇为,出手稍稍重了一些,也是甚合武林正道的规矩。你又何必斤斤计较,非来报仇不可?”——
便看一人在空中翻着两个筋斗,飘然落在厅前,冷笑道:“原先我以为胡金刀尚称得上是一个人物,今日观之,满口胡言乱语、狗屁熏天,委实也是龌龊无赖之人。”此人身高体阔,满脸络腮,甚是雄壮——
胡中全怒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我哪里胡说八道了?”——
石英哈哈大笑,道:“辛家的大少爷是在哪里遇上我儿子的。”胡中全愕然一怔,道:“自然是在留香院中。”石英哼道:“是么?辛公子既然是正人君子,为何要到这粉头裙钗、流莺嗲语之地?莫非与小儿一般,也有宽袍解带之好?”——
胡中全啊呀一声,道:“他,他却不同,只是,只是…”支吾半日,终究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。陈天识心中颇为开怀,暗道:“不错,这辛家庄最是天下第一的卑鄙无耻之地,辛老贼本是如此,他的女儿亦然如此,那个不争气的宝贝儿子好色成性,又能好到哪里去?”——
他胡思乱想,手臂陡然一阵酸疼,不觉挤眉弄目,眼泪便要流淌下来。便看辛英满脸促狭,紧紧按住穴位,低声道:“小贼,你暗暗窃喜,却不知今日逢厄,竟要替我那不成器的大哥受过。”——
辛信神情惶恐,道:“石帮主,我儿子少不更事,一时气血方刚,方才犯下了如此过错,还请你大人大量,就此罢手。”——
石英冷笑道:“我绰号‘有仇必报’,可见正是那恩怨分明之人,你说我会怎样?”——
胡中全道:“辛兄,你不用求他,今日有我竭力护卫,且看他有什么本事害人?”——
石英冷笑不已,道:“有趣,有趣,这辛信果真是思虑缜密,滴水不漏,一者请你助拳,尽行阻碍;二者邀得神医救人,以为或能消除这肾气凝结散的毒性;三者请来号称江湖‘民间判官’之三山斋斋主,公告武林,说道你我两家的所有恩怨,皆在今日决一了断,从此再无干系,相互不得上门寻仇。”陈天识暗道:“他是心计极其深黯之人,自然早有准备。你的武功或是高他许多,但论起诡谋暗算,只怕是远远不及。”——
辛英眼波流转,小声道:“你又在想什么?”陈天识对她又厌又气,索性冷哼一声,闭目不语——
却看石英背后转出一人,大声道:“帮主,我素闻金刀门门主胡中全刀法卓绝,他是使刀之人,我也是施刀之人,正好一番切磋,精进技艺。”听得当啷一声,此人手指磕弹刀身,大有睥睨桀骜之势,正是黑旗帮之“无怨不记”路大平。石英微微一笑,道:“师弟小心。”——
路大平不以为然,道:“无妨,师兄且放宽胸怀。”此话听在胡中全耳中,甚是刺耳,忖道:“何谓‘无妨’?莫非以为我的武功不及你高强,是以多有轻蔑,还道自己必胜无疑?狂妄竖子,今日定然要给你一些教训,吃些苦头,从此不敢小觑我堂堂金刀门的本事。”冷笑一声,道:“路兄刀法卓绝,我也是久仰大名,可惜一直不曾领教。如今被你抬爱,指名挑战,便是心中畏惧,也少不得要硬将头皮接下。”撇去身外长袍,露出短打精干的装扮,提着刀往前走去,也不出门,便在厅中较量起来——
胡中全恨路大平存心羞辱自己,下手早早凶猛,决不留情;路大平恼他横生阻碍,偏偏强硬出头,也是百般厌恶,刀刀砍斫,直奔要害。斗至十数回合,不分胜负——
胡中全心中渐渐急躁,右手大刀看劈他肩膀不能,手腕一转,变纵为横,锋刃平平向其颈脖削去。路大平不敢大意,吸气挺腰,上半身往后仰去,空出几寸,正好避过。胡中全暗暗窃喜:“他不知我这招‘高山流水’尚有寸劲之妙,以为如此,便可安然无恙了吗?”捉住跟进,刀尖追随戳去——
他正得意间,却见路大平不退反进,低声喝道:“推杯换盏。”右手脱刀,被左手接住,沉肩斜挎,便往自己侧腹袭来,不由大惊,慌忙收势后退,招式自然瓦解——
路大平笑道:“胡门主身法极妙,闪得好快。”上去接连就是连环三刀,被胡中全悉数架开——
石英看了半日,扭头朝身后一人笑去,道:“二师弟,你看大平的招法怎样?”——
陈天识暗道:“此人原来是黑旗帮的二当家。”辛英附耳,喃喃道:“你这待子,见识浅薄,想来不知晓他是谁。他便是江湖人称‘环弓射雕’的缪婳纵。哼哼!其实也是徒有虚名罢了,他又射下过几只雕。”见陈天识依旧闭目,心中大忿。她自幼娇生惯养,庄中上下,见了她莫不殷勤恭敬,刻意谄媚奉承,何曾被人如此轻怠?手指一按一松,忖道:“且看你怎样悠闲。”——
陈天识被她如此捉弄,委实难受,再也按捺不得,便睁眼怒视。辛英颇为得意,轻轻一哼,昂首挺胸。她正是豆蔻年华之时,发育极好,不知不觉,却将女性完美曲线无意展现。陈天识也是钟情少年,一眼瞥去,正落在她的胸脯之上,呼吸顿时为之一窒,竟是忘了挪开。辛英初时不觉,犹自观战,但女儿家天生敏感,疑惑之间,低头探望,不仅羞臊得满脸通红,低声叱道:“你,你在作甚?”陈天识蓦然醒觉,亦然愧咎无比,慌忙扭过头去,胸中砰然不已——
他方自按捺心神,手臂又是一阵酥麻,如狂涛海浪,绵亘不绝,却是辛英气恼之下,用力更为执著。陈天识暗道:“你好没有道理,我看你一眼,也是人之常情,并无旖念歹心,奈何如此报复?”一怒之下,更是盯看不已

——“婀娜五月柳,袅袅如烟,乘风坐辇别离去,回首望尽宫阙,几多愁;犹然回眸含笑,盈盈细语百媚生,多怅然,难掩憔悴。长袖依记三千舞,黄金尽撒,白银遍舍,骑鹤好欢歌,掌声鹊起曾经无数得意,如今可惜,花落败,一腔愁怨向谁诉?黄钗白簪,莫名生斑痕,叹秋月潇潇肆虐,春华遥遥不见,红颜多了皱。花粉残杯,杯中酒香无,不许他人言味苦,而今棋盘毁,啜饮尽心酸。笺笔描绘繁华,方知全是虚假,纤纤手不再握朱笔,托起香魂雪。滚滚红尘,冷清凡间,一切皆已无情,再不能编织锦缎梦。”——
作此词者,本是辽国的一位诗人,亦然是皇室宗亲之一,唤作耶律青锋。此人素来喜好汉词,所作颇丰,但因其多有艳媚风流之,与契丹草原鞍马驰骋、好斗争胜相抵逆,遂不被传唱。后辽室为金国所灭,皇宫财宝皆被掳掠一空,但凡那搬不走、扛不动的东西,一并敲砸焚毁,不留丝毫粉屑。在乱军之中,却有一个汉人,本是宋舟与金国共议伐辽的使者,在柴房之中,偶尔看得一个金兵要将一册书卷全部投入火炉,便用钱十吊,尽皆购买,抢救了下来,细细翻阅,不禁感慨万分,道:“北寒荒漠之地,不想尚有如此手笔。”返回江南之时,不携带金银珠宝,惟有几箱诗词书画,耶律青锋书杂笔记就在其中。后金人背信弃义,南下攻宋,此人逃奔黄河北岸,在赣府洪都置业办产,从此安居生活。不觉数十年过去,安然作古——
如今此词镌铭于台座之上,被一个年轻人吟颂喝唱,竟是欢愉惬意不已,远远管之,如此如醉,双目望座上看去,却是一尊汉白玉雕刻的夫人立像,眉目清晰柔和,长袖曳地,宛如波涛荡漾,涟漪泛泛;双足前后,高低不同,微微侧首,不知是款款而下,陡闻身后有人招唤,或是拾阶而上,方觉踩踏长裙,不觉忖道:“这位姑姑既有北方女子之端庄大方,又多见江南碧玉之温婉柔和,看似亲切之极,尚有雍容华贵。可谓芍药与白莲并存,两地之美,尽皆揉合于一身。可惜这般模样的天人,为何庄中竟无人能够知晓她的来历,好不奇怪?我自号天识,却是不能明天道,也不能通地理,委实糟蹋了这个名字。”——
他蓦然惊觉,自语道:“今日爹爹出外收租,正合出去顽耍一番。”撩起袍袖,方要翻墙而出,却听得后面有人叫道:“少爷,你要去哪里?”——
陈天识一惊,几乎跌将下来,笑道:“陈伯,我的功课都已经作完,外面春光明媚,若是不能踏青抒怀,岂非可惜?”陈伯叹道:“老爷说过,你若是功课作完,便到铜云斋随刘师傅修习武功,万万不可懈怠调皮。”陈天识瞠目结舌,暗道:“爹爹便是半刻也不肯让我休息。”眉头微蹙,道:“如今天下太平,我何必练武?再说了,若是金兵真的杀将过来,自有官兵奋勇防护,我华夏神威,还不将敌人吓死?”——
陈伯道:“这等国家社稷之事,我是不懂的。只是老爷若是发起火来,雷霆盛怒,你我都担待不起。还是乖乖听话,休要节外生枝的好。”咳嗽一声,又道:“少爷也修说什么彼此缄默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的话语,上次隐瞒泄漏,老爷要不是看我年迈,免去了一顿责罚,我只怕此刻还在床上养伤*,今番是万万不可和你串谋的了。”陈天识愕然一怔,暗道:“他如此坚决,我倒是不好再提游玩之议了。”心有不甘,眼睛一转,忽而啊哟一声,捧腹蹲下,道:“不好了,莫非吃坏了什么东西,肠胃难受得紧。陈伯,我且去黄郎中家开上几味药材,稍时便回来报到。”一个起跳,双臂撑住墙头,足蹬脚踹,跳跃了出去——
后面陈伯急道:“少爷,少爷,家中备有清肠理胃的药材,你快些回来。”陈天识嘻嘻一笑,一路狂奔,墙内声音渐渐远去,再难闻听——
镇头茶肆,人头攒动,外面几个少年坐立不安,便攀着柱子往里张望,有那手臂无力的,寻来条凳,扶将同伴的肩头,踮足翘身,左右觑探,看见陈天识赶来,招呼道:“你来晚了,里面被牛小二把守,混将不进去。”一人道:“若是给他几文铜钱,尚能挤出几个位置。”另一人哼道:“花钱听书,那有什么意思?倘若少了促狭胡闹,我也不来了。”陈天识点头笑道:“不错,这书也不知听了几回,便是自己上去,也能讲上个子丑寅卯。不过是与牛小二斗乐,开开心心罢了。”——
他话音方落,便看里面走出一个伙计,头扎青巾,腰系白巾,喝道:“你们如何还在这里,快走,快走!”众伙伴哈哈大笑,也不与他争执,扛着板凳便往另一处棚柱挪去,摆好位置,依旧窥听,相视力笑道:“这里好,听得更加亲切,比他里面尚要真切几分。”——
却听得里面说书先生一拍惊案,道:“那将军看见金人过来,喝道‘汝等女真鞑子,犯我边疆,毁我屋田,杀我百姓,伤我尊严,我岂能饶你?’振起神威,一枪便往那金将搠去。那金将也非是等闲之辈,看枪尖即到,侧身避过,反手一刀劈来,喝道:“南蛮都是无力缚鸡之人,何不早早投降,也好饶你一条性命’。将军怒道‘胡说什么?你以为我是那张邦昌之流么?’横握枪杆,将他大刀架了出去,彼此往来数十招,不分胜负,两军皆是擂鼓助威,喧嚣不已。”——
陈天识咦道:“今日的内容如何换了?昨日的康王渡江之书,怎么不讲了?”胖三道:“官府的老爷将这茶馆掌柜训斥了一顺,说道他们有妖言惑众、图谋造反的嫌疑,要捉去衙门法办。掌柜的好说歹说,陪上了多少银两,方才避过此灾祸。”——
陈天识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如此,颓废羞愧之事谈及不得,便说些我大宋英勇无敌的故事,却不知是真是假?”——
一位听客微微一笑,道:“哪里有得真的,这南宋的小朝舟昏聩无比,处处贪官横行,举目兵将孱弱,不过是自欺欺人、犹然醉生梦死罢了。”陈天识细细打量,见他年约四十开外,三缕长髯,一身道袍装束,隐约有几分仙家风范,不觉忖道:“连这道士也不去修行,却跑到山下听书来了。”——
说书先生道:“金人虽然骁勇,但是往往有勇无谋,这大宋的将军看一时半刻赢他不得,灵机一动,生出一个念头,拨转马头,便往一侧逃去。金将哈哈大笑,道‘南蛮子糊涂了,若是落败,也该往本阵逃去,如何窜向旁边的荒漠山坡?’宋将呸道‘谁败了,你要是有本事,便将我捉来’。金将大怒,喝道‘你不过就是逞将口舌之威罢了,我何必擒你,只要你的首级,悬在马脖子上即可’,扬鞭跃马,果真追去。各位看管,那女真之人,最是天下野蛮彪悍之族,但凡打仗,便欢喜斫下敌人的头颅,挂在腰间或座骑的颈脖上,站后再依凭人头数在后勤帐中领赏,是以个个如禽兽一般,凶残无比。”众人道:“后来宋将的首级被他砍去了么?”说书先生道:“这宋将使得乃是拖枪计,便与那关云长的拖刀计无二,只是黄忠跌下马后,尚能逃过一条性命,这金人摔在地上,不及爬起,就被将军拔出宝剑,一挥之下,反倒将他的贼头取了。”众人哈哈大笑,道:“有趣,有趣,且看金狗还敢小觑我等宋朝义士?”道人微微摇头,一声叹息——
外面传来一阵咶噪,有人喝道:“说得什么书,简直是胡说八道。”便看一队官兵执枪挎刀,推搡呼喝而来。茶肆掌柜慌忙趋迎上前,恭声道:“官爷,今日可不曾讲得昨日的故事。”为首一个官兵统领道:“我们听得分明,这回书中伤害了金兵将领的性命,又是可以轻易讲得的么?”掌柜愕然,颤声道:“这杀鞑子…”话未说完,被统领一把揪住衣襟领口,骂道:“什么鞑子,如今两国修好,正是和善亲密之时,你口没有遮拦,莫非想造反不成?来人,将他与那说书的一并捉将回去,请大人定夺,送入大牢发落。”——
掌柜的大叫冤枉。那统领将手松开,低声道:“冤枉么?只是我相信你,后面的这帮弟兄也不信你,这可是为难得紧。”掌柜苦着脸,叹道:“官爷莫急,何不随我到一旁容禀,一物尚可证明我是清白无辜。”——
统领会意一笑,道:“你既有证据,早该拿出来就是了。”与他来到台后,掌柜无奈,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,轻声道:“这证据可还够了?”——
统领不及应答,听得道士冷笑一声,道:“狗才当权,为非作歹,难怪我大宋积弱,只能苟安于江南一隅。”统领闻言,脸色陡然变化,道:“倒是,你口中嘟嘟哝哝,到底说些什么?”道人哼道:“我说得是人话,你听不懂,难不成是狗么?”——
呼嗤一声,一张板凳飞来,道士侧身躲闪,反手一把操住,哈哈笑道:“你脾气好不暴躁,莫非除了向自家的主子奉承讨好、对着金国的亲爹娘摇尾祈怜之外,还有什么狂犬之症不成?”躲在柱后,双臂在一张桌上轻轻推搡,纵身跳了出去,众人纷纷躲闪,让他走到了外面

——宋兵魂飞魄散,渐渐生出困兽犹斗的杀意,喟然长叹,大声道:“事已至此,愿意追随大人左右,要么为人,要么当鬼。”纷纷跌足,一声呐喊,各自挥舞着手中的琵琶、二胡,便往不笑婆婆扑去——
不善婆婆笑道:“好,如此还有几分男人的气魄。”疾如闪电,窜入群中,左手抡起半拐,将琵琶打碎,右手反转一刀,贯入对方的腹中,眨眼之间,便伤了一条性命。统领大惊,嚷嚷道:“大伙儿分散逃去,若是能够活命,那是天大的造化,假如不能,也是天意。”撇下家伙,东南西北、四面八方奔跑——
陈天识心道:“不错,你没有三头六臂,看你怎样追赶,好歹能够逃出几人。”——
却听不善婆婆哈哈大笑,道:“有趣,有趣,可惜浪费了我的骨头钉。”从袖中探出一把暗器,左右弹射,俱中宋兵后心。一时哀号遍野,尽皆死于非命——
陈天识何曾见过如此的场面,不由肝胆俱裂,喃喃道:“罢了,罢了,你不来杀我,我也要吓死了。”不善婆婆道:“莫非你吓死了,我也是粗俗无比,当不得文雅精致之人?也诵不得柳永的诗词?既然如此,我何不杀个痛快?”挥起杖内刀,就往他胸口刺下——
便在此时,轰隆一声,铁匠铺的厚实大门被人击开,一条人影飞出,道:“寒山弃妇,休要伤人。”——
陈天识死里逃生,喜道:“南道长,你没有逃走吗?”南毕远笑道:“思前想后,你我交情还算是不错,况且还有几幅字画要与你一并赏鉴,只要出来讲讲义气,与她拼命了。”不善婆婆脸色一变,往后退去,森然道:“牛鼻子,你适才说道什么?”——
南毕远咦道:“我说了什么?”眉头微蹙,旋即恍然大悟,不觉哈哈大笑,道:“不过是说你寒山媳妇,可惜不守妇道,红杏出墙,当了弃妇。”——
不善婆婆怒极,骂道:“你胡说八道!这便将你送入地狱,教大小恶鬼割了你的舌头。”半拐一刀,欺身前进,刀斩肩头,拐戳“膻中”,都是凶恶无比的招式。南毕远呸道:“我进入地狱,会被割掉舌头,你私通奸男,谋害亲夫,又会怎样?少不得千刀万剐,下到油锅慢慢熬炸。”拂尘横档,隔档刀刃,又吸气缩身,避开拐尖,抬起一脚往她腹下踹去——
不善婆婆脸面一红,纵身弹开,喝道:“牛鼻子,你好不知羞,往哪里打来?”原来江湖之中,也有许多的规矩,但凡与女子厮斗,其胸部、腹部、臀部皆是禁地,不能触碰。只是彼此若是杀得性起,又是性命相关,哪里还会顾忌这许多?——
南毕远嘴角一撇,道:“我是好道人,心无尘念,踢了也与未踢无二;你是老*,不知廉耻,腹部也不是千金万银。既然如此,又有什么关系?”不善婆婆啊呀一声,双目赤红充血,刀拐如风卷来,状若疯狂——
陈天识大是诧异:“不想这不善婆婆果真是个极大的恶人,年轻之时,竟然将自己的丈夫给害死了。这南道人也是好高的武功,果真是世外高人,了不起!”看他们二人你来我往,腾挪纵腾,数十招过去,不分胜负。不善婆婆忽然大喝一声,道:“牛鼻子,看我骨头钉的厉害。”一刀入拐,探手入袖,弹出几只寒芒,便往南毕远面门飞去——
南毕远脸色一变,不敢怠慢,慌忙飞身而退,一柄拂尘急急转开,银丝漾起,如千万手臂,将暗器悉数吸附。不善婆婆趁机来到陈天识的跟前,沉森道:“他要救你,我偏偏要杀你。”猛然一杖顿下,绝不留情。南毕远救援不及,大叫不好——
陈天识情急之下,气力陡生,反倒长出无限精神,忙向一侧翻滚,侥幸避开得杖头,额头已然冷汗涔涔,暗呼侥幸,待发觉袍袖被钉在地上,遂奋力一扯,便闻得裂帛破布之声,半个身子露在外面,甚是狼狈——
不善婆婆才要追击,看见他背上的胎记,不觉愕然,道:“难不成你是陈泰宝的儿子?”陈天识惊魂未定,嗫嚅道:“正是,你认识家父?”不善婆婆方要说话,却听得那南毕远喝道:“老恶妇,你再要纠缠,休怪我手下无情。”——
不善婆婆怒道:“你能怎样?”看他双袖如有风起,鼓荡得老大膨胀,隐约传来雷鸣之声,不觉神情骇然,道:“原来是你?莫不是听闻我要来闯庄,于是特意赶来助拳?”——
南毕远叹道:“我虽说百般厌恶于他,但毕竟曾是同门的师兄弟,如何能够袖手旁观?”不善婆婆哼道:“今日午时三刻,我依旧准点赴约,你若不怕死,只管伺候就是了。”有意无意之间,瞥看陈天识一眼,欲言又止,继而一声长啸,跃上树头,转瞬消没了踪迹——
南毕远道:“天色即将大亮,你也回去吧!”拂尘一闪,飘然离去——
陈天识看见满地的尸体,心中畏惧,急忙往家赶去。翻过后墙,双足方才落地,却被几根棍子前后压住。一人道:“老爷说的不错,他果然偷偷跑出去了。”陈天识听得是陈伯的声音,惊道:“陈伯,你如何会在这里?”陈伯叹道:“你若是乖乖听话,我怎么会在这里?”喝道:“将少爷带去见老爷。”几个家丁应诺一声,将他凭空架起,便往警训园走去——
所谓警训园,不大不小,其实就是柴房小院。院中有一幅石头桌椅,陈员外端坐其中,面色铁青,甚是难看,见众人架着陈天识过来,喝道:“莫要将他轻轻放下,摔跌就是了。”陈伯惊道:“老爷,公子只是初犯,还是饶了他这一回吧?”——
陈员外道:“今日若不是在现场逮了个正着,还不知要被他蒙蔽到几时?什么初犯,只怕他顽劣不改,悄悄地翻墙出院,早有数十回了。你再看看他的这番模样,衣不蔽体,狼狈不堪,便似鸡鸣狗盗之徒,也不知去了哪里鬼混?”大声呵斥,道:“你们不要替他求情,也休要悄悄地手下留情,要是被我发觉舞弊,便一并责罚,绝不姑息宽怠。”——
陈伯无奈,挥手示意,那几个家丁陡然抽出棍子,道:“少爷,对不住了。”陈天识手脚轻松,失去依赖,惊呼一声,被摔落了下来,好不疼痛,暗道:“今日先被南道长推了一跤,送入险地,后受不善婆婆打击,受了两跤,如今回家,惹恼了爹爹,又被重重放了一跤,便是铜皮铁骨,也要裂了。”——
陈员外骂了半日,渐渐有些困乏,问道:“你可知道自己错了?”陈天识跪在地上,低声道:“知错了。”抬眼瞥见他身后站立了许多人,皆是挽袖束腰,手提棍棒刀叉,不禁大是奇怪:“爹爹今日必定是被我气恼得厉害,竟然放下这等阵势骇我。”——
他左右窥探,被陈员外看在眼里,微微一叹,旋即哼道:“口是心非的东西,自己给我到密室反省。”——
陈天识如蒙大赦,慌忙起身,躬身一礼,便要离去,看得陈三、张四几人紧紧追随,不觉愕然。那几个家丁低声道:“少爷,今日不住西厢楼了,另有一番安排。”引着他便往北园假山走去,来到了池塘岸边,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地按压几下,露出一个洞穴。陈天识奇道:“为何换了这里?如此隐密,以前,我是丝毫也不知晓的。”——
那几个家丁道:“若非今日被老爷提起,我们也不知道池塘旁边,还有这般的一个所在。”待他进去,外面将门锁上,铮铮有声。陈天识惊道:“我自会反省,不用锁门。”家丁叹道:“这也是老爷的吩咐,说道锁上二道之门,再将外面的石块重新合上,不能留有痕迹。少爷,里面尚有一盏油灯,顶上有透气透光的孔穴,你且忍耐一下。老爷是火暴的脾性,待他消了气,很快就会放你出去。”言罢,纷纷离去——
陈天识叹道:“天色才亮,我却又入昏暗。”见里面有一张石床,床上放着一本书册,不觉笑道:“以往在西厢楼中反省思过,陈伯都会偷偷递上一本闲书,也好打发时光。我说道想看一看《史记》全传,央他去寻,不知还能否记得?”——
见封面之上,赫然《隋唐演义》,不觉大失所望,随意翻看几页,无非是隋末杨广无道,天下群豪纷起睥睨,要在这天下基业分一杯羹而已,其中尤其以瓦岗寨混世魔王程咬金势力最为庞大,可惜后来禅位李密,缺乏大志,却被李世民得了天下,想起胖三说过要看此书,思量待出去之后,便不妨给他带着,也免得日夜唠叨,纠缠不休,于是将其塞入怀中,往床上一躺,不觉呼呼睡去。不过半个时辰,自己醒来,只觉得腹中一阵熨热,翻身坐起,道:“习惯了打坐睡觉,这番在躺在床上,反倒有些不习惯了。”

——道人愕然,道:“他的脖子上有一块红斑,平日里往往用一块纱巾遮盖。”胖三道:“那就是镇东三条巷的陈府了。”牵出陈天识,道:“道爷,这就是那陈员外的公子。”道人细细打量,问道:“不象,不象,却比你父亲俊俏多了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——
陈天识报上姓名,看他神情陡然变化,叹道:“不识?不识?她在今日尚在怨我,他在今日还在恨我?”附耳低语,嗫嚅道:“今夜三更,铁匠铺外。”飘然离去,陈天识大是诧异——
他自那后门悄悄地溜进府第,天色渐渐昏暗,思量陈伯胆小谨慎,定然不敢向父亲秉明此事,心中倒也不太担忧,却不知陈伯吃一堑,长一智,收了上次的苦头,便再也不肯替他隐瞒,待老爷回来,急忙上去诉苦,说道少爷怎样调皮淘气,不服管教,自己老手老腿,追赶不能云云。所以他推开自己房门,方才走开两步,不及掩上,那陈员外已然拿着一条戒尺气势汹汹地转将出来,大喝一声,朝着他的脊背就是一抽。陈天识猝不及防,哎哟一声,慌忙往前逃去,他反映颇为灵敏,绕着桌子左右躲闪,急道:“爹爹,你这是作甚?”——
陈员外追他不得,一时气恼无从发泄,便将戒尺在桌上狠狠打了三下,呸道:“我出去收租,你又到那里去了?”陈天识辩驳不得,只好从实招来——
陈员外跌足叹道:“你这劣子,好不教人操心,叫你识文,便是学习孔孟之道,不识礼仪,不懂廉耻,便难以为人;叫你学武,一者能够强身健体,祛除百病,二者可以保家卫国,社稷有难之时,第一个就去投军,也好为镇中少年作将表率。你如此不堪,我岂能不气愤?”——
陈天识讪讪笑道:“诗词都已默诵书写完毕,一早放在了桌案之上。”陈员外道:“尚有武课呢?”见他支吾不语,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册书谱,扔在了桌上,道:“里面折叠的几页,便是今日你拖欠的课程,懈怠不得。你今晚好好修习,待明日一早,就去铜云斋寻刘师傅指点。”拍拍巴掌,陈伯应声,引着几个家丁进来,端上菜肴米饭。陈天识笑道:“这饭还是有的吃的。”陈伯道:“老爷哪里舍得饿怀公子?”教人将屏风之后的床铺卸下,放到西厢房中的小仓库内——
陈天识颇为不解,却听陈员外道:“少了床板,看你怎样偷懒睡觉,来,来,这椅子、凳子也一起搬走。”蓦然一念:“你也不要躺在地上休息,若是叫我看见你身上贴有脏兮兮的灰尘,明日的三顿饭,也只给半份。”——
当晚他便站着吃饭,站着看书,站着习练,不过两个时辰,已然腰酸背痛,苦不堪言。书上描绘的招式图案虽然细致,但在他看来,却是呆滞沉凝,没有半分的灵活机巧。不觉眼皮沉重,便将一片垂帷拉下,小心翼翼地贴在身后,靠着墙壁站定,方欲入眠,猛然磕着头颅,一阵疼痛,反倒清醒几分。想起白天道士言语,不禁忖道:“他要我三更之时,去那铁匠铺外找他,不知到底有什么事情?”好奇心起,推开房门,见柱旁有家丁守候,不由暗暗乍舌,偷偷退了回来,叹道:“我夜间私自出去,若是被爹爹知晓,少不得又是一顿责罚。”想起道士作为,越发觉得可疑,忖道:“他向众人打听我家所在,却不曾看见他上门拜访,究竟是何用意?”走来走去,再也按捺不住,便将书册塞入袖中,推开后面的一扇小窗,左右觑探无人,就跳了出去,一路来到后院,翻墙而出——
南宋虽然积弱,被金国驱赶到淮水以南,签订求和协议,年年供奉金钱财物、美女牛羊,求得了几年的苟安,经营着小朝舟,但也颇为富裕,生活无忧。镇中居民嫌弃铁匠铺锤打敲击,便将旧铺拆除,给了铁匠一笔补偿费用,在镇外半里地,寻着一处偏僻的树林,拓出了几丈方圆的空地,建立新铺——
陈天识胆色颇大,一路走去,看不得月色银光,听闻两旁夜枭啼鸣,心中虽然有些许惧怕,但是却不肯退却,暗道:“这心中无鬼,世上自然无鬼,我骇怕作甚?”一阵寒风吹过,背上凉意森然,不觉机伶伶打上一个寒战,自语道:“便是真有恶鬼袭来,我也不怕。”口中念道:“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,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。舍利子,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受想行识亦复如是。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是故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,无眼耳鼻舌身意,无色声香味触法,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;无无明亦无无明尽,乃至无老死,亦无老死尽;无苦集灭道,无智亦无得,以无所得故。菩提萨堆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心无挂碍。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。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磐。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故知般若波罗蜜多,是大神咒,是大明咒,是无上咒,是无等等咒,能除一切苦,真实不虚。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,即说咒曰: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。”正是他父亲建设承庵庙时,寺中主持赠送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原文,此文本是大唐玄奘法师纠译,此时被他背下,渐渐身上寒意消却,喜道:“佛家经文,果真能够抵御阴魂魍魉?”旋即一叹,道:“可惜这经文还是有些缺憾,不能改变我爹爹他老人家的脾性。要是能够让他每日都是慈眉善目,那便十全十美了。”——
隐约有人笑道:“若是如此,他便不是你的爹爹了。”陈天识大惊,浑身气血都被凝结,急忙歇下脚步,四处张望,夜色深沉,树叶漱漱,哪里看得见半个人影?不禁又是一个寒战,忖道:“莫非是我太贪心了,竟引来鬼魅取笑?阿弥陀佛!”一边念诵经文,一边往前面跑去,不多时,便来到了铁匠铺外——
铺门早已关闭,铁匠住在镇内,白天过来开工,夜间便回到家里安歇,因此铺中空无一人,只有前面竹竿上的一盏灯笼缓缓摇晃。陈天识左右觑看,不见有人,暗暗后悔,道:“那道人随便说说而已,此时已近三更,哪里能够看见他的身影?”心中不觉骇怕,只好硬将头皮等待,听得远处传来更声,朝着树林躬身一礼,道:“你骗我深夜来此,自己却失信爽约,我也不怪你,皆因你惩戒了那几个欺压百姓的官兵,也算路见不平、拔刀相助。我虽然不喜习武,却最是佩服这等侠义豪情之人。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,我也不能再等候下去,就此告辞,从此后会无期。”——
他自言自语,往后退去,不防空中传来一人笑声,道:“我何时爽约了,二更时分便已在此等候,只是离你约定的时间尚早,于是先小睡一把,却被你这般误会。”陈天识吓了一跳,勉强按捺心神,道:“是谁?”话音方落,自己也觉得好笑,忖道:“此时此刻,除了那道士,还会有谁?”——
树上飘下一人,如落叶一般,慢慢降下,只看得陈天识瞠目结舌。道士笑道:“这一手轻身功夫怎样?你若是喜欢,我便悉数传授于你。不过三年五载,必定能有成就。”陈天识叹道:“多谢道长美意,我这人生性懒惰,骨骼也不清奇,不是学武的材料。别人三年五载能有所得,我怕是八年十载,也不能入门。”——
道士笑道:“你这话却是谦虚了。”伸手搭上他的肩头,揣摩一番,先前骇笑容满面,渐渐愁眉苦脸,喟然长叹,道:“你所言俱实,果然不是学武的材料,莫说百年一遇的武林奇才,便是中庸之资也称不得。”陈天识不以为然,笑道:“可惜我爹爹不曾有得道长的见识,否则习文就好,也不会逼迫我向那刘师傅连武了。”道士咦道:“你爹爹一直逼你练武,你都练不成吗?”陈天识点头称是。道士哈哈大笑,道:“他培养你不得,我便来好好栽培怎样?”——
陈天识愕然一怔,道:“你也要让我练武吗?”连连摇头,道:“不可,不可,到时候你也为难,我也为难,大家岂非难堪?”道士眼睛一转,颔首道:“不错,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。既然如此,我也不强迫于你了。”袖子轻轻甩荡,不慎跌出一物,却是一幅水墨山水的画作,被他看见,轻轻捧起,细细赏鉴一番,啧啧称赞,道:“好画,好画,文笔清秀,印墨颜色刚好,不轻不重,却不知道是出自那一位名家之手?”——
道士咦道:“你也喜欢如此风物?”陈天识道:“这是我的极大癖好。”二人席地而坐。道士嫌灯光不亮,一跃而起,将竹竿上的灯笼提了下来,放在膝旁,谈得甚是投机——
不觉一个时辰过去,陈天识惊道:“我不能与道长纵谈下去了。若是再要耽搁,便连那一招半式也练不得的。”道士颇为奇怪,听他将前后原委悉数道来,不觉笑道:“那刘师傅的武功想必是高强得紧,你天资所限,自然学习不得的。”陈天识叹道:“我也知道,只是被爹爹责罚,不能睡觉,实在难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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